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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三章:步步倾烟步牵机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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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方才浑身是血的,是琼华仙尊?可是不是说仙尊在昆仑闭关吗……

    原本该要徒步进入的南天门,他此次却是没有片刻的停留,守卫的天兵只看到一道白影掠过,愣了许久都没回过神。

    白君卿看着她瞬间白得发紫的脸色和竭力忍耐的神情,当即俯身将她抱起,乘风赶回天宫。一路上,她在他怀中无法控制地咳血,蚀心花毒性刚烈,一旦发作便会侵蚀内腑,她抬手想擦去沾到他襟前的血迹,无奈越擦越糟。

    她正欲开口,心口却涌来一阵钻心之痛!她想起昨夜墨迟的话,确信是体内的蚀心花发作了。

    白君卿摇摇头:“他早想杀我,与你无关。”

    墨迟离去,花汐吟站稳,看着白君卿身上的血,她几乎不敢碰他:“阿吟又连累师父了……”

    他御风而走,留下一句:“白君卿,我等着你羽化散灵那一日!”

    他拭去嘴角的血,冷笑一声:“古剑重荒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
    墨迟捂着胸口的伤,却是止不住血。

    白君卿抱着花汐吟站定,被麓霜剑刺伤的肩头鲜血染红了如雪白衫,顺着指尖滴落入土,他握着重荒剑看着墨迟:“我说过,若敢伤她,我定让你后悔。”

    千钧一发间,一只手将她纳入怀中,旋身跳开,替她挨了一剑后,反身回剑,迅如破空之雷,疾若凌厉之光,剑柄上的耀星石如落星翩擦,眨眼间便在墨迟胸口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,若不是墨迟及时退后,恐是内腑也要给这等剑气震碎了去!

    墨迟大约也没想到,愣了一瞬,旋即出第二剑。

    “聆音。”花汐吟默念一声,聆音从岩石后疾速飞来,一时间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法力,竟是正面挡下了麓霜剑!

    他毫无预兆地向花汐吟出剑!

    他顿了顿,弯起嘴角:“我那时便在想,终有一日,要让你也尝尝这痛不欲生之苦!”

    墨迟缓缓举起麓霜:“白君卿,你可知当年我得知沐曦死了的时候,我最想做什么吗?”

    白君卿冷冷地注视着他:“放人。”

    墨迟的狂笑声回响在崇寒山的天穹:“沐儿你看见了吗,师父今日替你报仇了!”

    那一刻,花汐吟咬着唇,生平第一次感到她在恨一个人。

    墨迟无视了她的恳求,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白君卿,看着他在花汐吟的哭喊声中仰头缓缓将那瓶牵机服了下去,连眉也不曾皱过半分。

    不可以,他不能喝!即便是她死了,他也不能喝啊!她奋力挣扎着:“师父不要!墨迟上仙,你要杀我便杀,那毒也由我来喝!我是他徒儿,你有什么怨恨的,我来替师父抵好不好!”

    “师父!”她心急如焚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休要胡说。”他放下了重荒剑,抬手隔空将牵机取来。

    听完,她不知为何他眉宇间竟有一丝怒意。

    花汐吟狠狠地瞪着他,半响,她回头望着白君卿:“师父,他说得不错,阿吟不够优秀,还是个妖,这些年总是给师父添麻烦,就连渡个天劫还让师父受累,阿吟若是死了,师父可以收个更好的徒儿,师父不能喝。”

    “白君卿,你可想好了。”墨迟低头看了花汐吟一眼,有些意味深长道,“你若不愿,也大可不必喝,横竖只是个徒儿,这个死了,日后再收便是。小丫头,师伯说得可对?”

    “师父,别喝……”她咬着发白的下唇,坚定地对他摇头。

    看着疼得脸色煞白却忍着一声不吭的花汐吟,白君卿强压下情绪:“阿吟,不要动。”

    “莫急莫急,不过是断了她一根手骨,疼了些。”墨迟悠悠道,“你这徒儿委实顽皮,若再这般不识好歹地闹腾,我可以再腾出手来废了她一双腿,你觉得如何?”

    “墨迟!”白君卿怒喝一声。

    她伸手欲夺过牵机,却被墨迟一把制住,生生折了她一只左臂。

    这是她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,当即喊道:“师父不要喝!”

    我喝了它,你变放人。

    这种毒她也曾听说过,据说是魔界最古老的剧毒之首,如今六界难觅。牵机毒,绝仙灭灵,中此毒之人至今尚无一人能活下来。墨迟如此丧心病狂地要置她师父于死地,她虽不知为何,却也心中着急,生怕师父真会为了救她服下牵机,挣扎着催动仙气,竟是强行冲破了墨迟的术法醒了过来,瞬间头疼欲裂。

    且说花汐吟被墨迟施术陷入昏迷,却不知为何并未完全昏死,冥冥中她总感觉体内有什么在护着她,迷迷糊糊中听见墨迟以她的性命相要挟,逼白君卿服下牵机。

    “自然。”

    他平静地望着那只墨瓶:“我喝了它,你便放人。”

    白君卿指尖一顿,剑锋却不偏半寸。

    他邪妄地笑着:“这毒你该是记得的罢,两千年前,我们的师父玉昆仙尊便是因此毒羽化散灵,如今你亦是碧霄宫主,用此毒做了结最适合不过了。”

    他抬起手,一只墨瓶在手心升起。

    “怎么,舍不得了?想不到你也会有着急的一日。”墨迟不急不缓地开口,“要我放人,不是不行,只要你在这里,在我面前,将这瓶中的牵机,喝下去。”

    白君卿看了花汐吟一眼,皱着眉:“沐曦之事在于我一人,你放开她。”

    他早已因沐曦入魔,当年风姿绰约的墨迟上仙早便在沐曦灰飞烟灭的那日,不复存在了。

    闻言,墨迟仰天大笑三声,撩起衣袖,坠仙印赫然在臂:“执念又如何?白君卿,你以为事到如今,我还在乎什么仙道轮回吗!”

    “你执念太深,当年之事,我无话可说。”白君卿淡淡地给出了答复。

    琼华上仙,六界仙尊,若他不愿,这世间尚无人可以在他手中伤得了沐曦分毫。他想信他,可这样的结局让他如何信他!沐曦死了,在诛仙台上魂飞魄散,他甚至连她的尸体都夺不回!真真是好一个公正无私的六界仙尊啊!

    任他与他自小一起修行,也万万不曾料到,七日后便从仙界传来了琼华仙尊亲手缉拿天庭要犯,处决于诛仙台上的消息。

    那场景还犹如昨日,当日他身负重伤,将沐曦托付给他最信任的师弟后,独自回去引开追兵,他临走前嘱咐白君卿护她平安脱险,寻一个清静之地安身。他永远忘不了沐曦哭着求他别回去的那一眼——那是他看到她的最后一眼。

    他唇边的笑意寒如绝霜,带着沉重如山的悲伤,从他眼底丝丝缕缕地升起。

    他抱着花汐吟退后半步:“白君卿,你可还记得当年,就在这崇寒山,我是怎么将沐曦交到你手里的。”

    墨迟拭去脸颊上的一丝血痕:“若我记得不错,这是你头一次对我拔出这重荒。”

    重荒剑不知何时已然出鞘,白君卿神色凛然,目光漠若寒霜:“墨迟,今日你若敢伤她分毫,我定会让你后悔。”

    剑气破空而来,凌厉逼人,他侧身躲开,仍被生生削断一缕发丝。

    墨迟目光一沉,挥袖间施下了术法,花汐吟顷刻间便昏了过去。他一手将她接入怀中,一手握着麓霜剑,饶有兴致地看着怀中的丫头:“这么多年不见,你倒是收了个水灵的娃娃,你说,我要是在这孩子身上也来上一剑……”

    听到这句话,她忽然觉得只要他在这,她便可以无所畏惧,那一刻她几乎要落泪。

    带你回家。

    “我既来这,便是要带她回去的。”他向着花汐吟的方向浅浅一笑,“阿吟,站在那,师父稍后带你回家。”

    墨迟扯住她,看向白君卿:“你的徒儿如今体内一共有七种毒,其中一种蚀心花发作在即,诚然你若想走,我也拦不下你,可是她必然是要葬身于这崇寒山了。”

    “师父,阿吟无碍,师父快离开这!”虽不知墨迟将他约到此处所谓何事,但看他这般恨她师父,必是要对他不利。他肯为她而来,她觉得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幸福,万万不能再让他涉险。

    白君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墨迟大笑:“琼华上仙,试问放眼六界有几人能在你的重荒剑下全身而退,既然相邀,我也是要有个筹码在手的。今日你肯为她折损八百年修为出关前来,看来她的确是你的软肋。有谁会想到,一个六界仙尊的软肋竟是一个妖。”

    白君卿眉头一皱:“我人已在这,你还动她作甚。”

    “师父!”落地时,小腿不知被什么狠狠打中,她猝不及防立刻滚落在地上,待回过神来时已被墨迟拉到了身后。

    她立即御剑前去。

    墨迟站在对面,手握麓霜长剑,神色凌厉如冰。

    她从山洞中走出时,茫茫晨雾之中,她一眼便看见对面的山巅之上,白君卿负手而立,白衣翻飞,衣袖上的浅青九华兰栩栩如飞羽,一如既往的仙神之姿,唯有微微泛白的双唇显出他强行出关时折损了修为。

    所以,当她看见白君卿出现在崇寒山巅的那一刻,一度以为是她还没睡醒出现了幻觉。

    仙人闭关,闭五感,禁欲思,可谓是真正身处于与世隔绝的三清幻境,花汐吟想不出墨迟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将信传到了昆仑山,即便消息到了昆仑山,她也不认为师父能看见。